约瑟夫•博伊斯,与安迪•沃尔、马塞尔•杜尚、伊夫•克莱因比肩并称为20世纪半叶对世界艺术贡献最大的四位艺家。如果说其他两位改变了艺术,那么就可以说约瑟夫•博伊斯在用艺术改变世界。近期,上海昊美术馆正在展出博伊斯与白南准的展览《见者的书信》,来看看这个“狂人”究竟有哪些魔力改变艺术界,并叱咤风云的呢。
丨伟大人物的不平凡开始丨
博伊斯出生在德国莱茵河下游的克列弗尔德。童年的家庭环境对博伊斯反叛、狂傲个性的产生有着重要的影响。博伊斯的父亲约瑟夫•贾科博在Rindern开了一家面粉饲料店,在30年代经济危机前,倒闭了一家乳酪厂。父亲的小业主身份对博伊斯的影响不大,他自称很小就得自立,自己照顾生活。所以他在高中毕业前一年,曾跟随一个马戏团去漂荡,专门打杂和喂养动物。后来被家人找回,重新复学。但并不安分的博伊斯参加了希特勒青年团。
1940年,博伊斯中学毕业,报名加入纳粹空军。次年,先后去了埃尔福特和柯尼柯雷茨接受政府俯冲轰炸机飞行员的训练。随后,他驾驶着JU87型轰炸机侵略过波兰、俄罗斯、捷克斯洛伐克等许多国家的领土。
▲二战中的德国
战争回国后的博伊斯进入杜塞尔多夫美术学院学习。在风格和思想上逐渐形成了自己相对完整的理念和艺术体系。早期的关注范围和阅读量为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使得他在大学的学习中时常显示出学识的渊博和思想的深邃,令人们感到惊讶和钦佩。
博伊斯的才识使得他和学校的老师雕塑家艾瓦德•马塔耶相互欣赏,但久而久之两人的艺术理念相差甚远,因此两者表面上保持着亲密的关系,感情上却越发疏远。以至于在毕业那年,由于马塔耶的反对,博伊斯失去了成为美术学院教授的机会。
▲杜塞尔多夫美术学院
但是和马塔耶的相识使博伊斯确立了自己对于自然主义艺术观念的接纳,并在随后的经历中培养了他对特殊材料特性的准确把握。所以无论是在观念还是创作手段,大学的生活都对博伊斯至关重要,也为他后来的艺术生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丨艺术是战后的精神治愈丨
如果说美术学院的经历与马塔耶的相识奠定了博伊斯艺术的基础,那么那段参军的经历便是他后来所有艺术的灵魂。
1943年,德国空军飞行员博伊斯的飞机在苏联西伯利亚荒漠上被击中,返航时因机械故障而紧急迫降,飞机撞毁,博伊斯本人摔出舱外,驾驶员当场身亡。在坠落飞机的残骸中,博伊斯昏迷了好几天,伤势严重。最终被草原上附近的牧羊人所救,以油脂替他敷伤口,并把他卧卷在毛毯中保温得以保住生命。(而这两样物件——油脂和毛毡,也成了博伊斯后来作品中最主要的构成元素。)
▲据说博伊斯爱戴帽子源于他在二战中所受的伤,他经历了一场坠机事件,脑中留有两块金属片,经常因为气候的变幻感觉到头痛,为了保暖,他不得不戴上帽子。
后来巡逻队找到了他,并将他强行带回了部队。在以后的战役中,他又四次受伤,并且得过几次最高英勇奖章,虽然这些“荣誉”同时都因为不听从命令而被撤消。1945年,带着切除了脾脏的身体和一枚金质伤员勋章,博伊斯在库克斯港被英军俘虏。从此结束了他的军人生涯。
战争的残酷使得重回故土的博伊斯开始反思:社会如何通过一种非暴力的方式进行变革?他的这一思考也正是二战后的德国迫切需要的。
二战中的博伊斯为祖国而战,多次负伤,不但没有成为英雄,却造成了自身精神和肉体的巨大伤害。由于政治与军事上的失败让高傲的日耳曼人再次俯首称臣。日耳曼民族优秀的文化和艺术传统也由此断裂,日耳曼人心灵深处根深蒂固的种族优越感荡然无存。对犹太人的大屠杀又把德国民族钉在新的耻辱柱上,这对博伊斯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因此这是他艺术思考点的开始。
除此之外,崩溃的经济,以及迷茫和空虚也让博伊斯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该如何面对自己、面对世界?又该如何自处?
艺术成了博伊斯解决这些难题的关键, 他认为艺术可以重塑信仰, 重新建立人与人、人与自然的联系, 艺术创新有促使社会进步的力量。博伊斯用艺术介入社会、政治、文化, 将艺术与改造社会相结合, 以人类命运承担者的姿态来考量艺术与生活之间的关系, 对现代社会中冰冷的物质主义和理性主义进行批判, 用艺术创造来探索人类的出路。艺术成为了它的救赎。
▲约瑟夫•博伊斯《革命就是我们》
丨温柔且仁慈的巫师丨
初看博伊斯的作品一定会有很多人不懂,但结合了上文艺术家的经历来看是不是能理解一些了。
在博伊斯早期的作品中,他大量使用的是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材料,营造了一种支离破碎、令人心灵震动的复杂感觉,如《油脂椅》、《毛毡西装》等。
《油脂椅》是博伊斯最著名的作品, 在一把木质椅子上堆叠三角形状的一块油脂, 并在其中插上一只温度计。这是他构建暖性社会的代表性作品, 是对于拯救和治疗生命的隐喻。也是上文中曾经使他在战场上起死回生的物品之一。
▲《油脂椅》
“油脂象征着死亡与再生,以及怜悯的可能”,油脂没有生命和活力,但它能带来无穷的能量和温暖,它意味着疗伤。椅子代表着人的躯体以及社会框架,它看似坚硬实则脆弱,是一副干枯的骨架,而随着油脂的融化,它得到滋养,那是一种来自于大自然的温柔呵护。
使他起死回生的还有另一件物品:毛毡。他的另一件重要作品《毛毡西装》是一套悬挂在墙上的毛毡材质西装, 这套西装像一具人类的躯壳, 毛毡带给它保护和温暖, 它让我们直面生命, 直面它正脆弱的存在着, 直面它需要保护。
▲《毛毡西装》
理解博伊斯作品的观众会觉得他是一个温柔且仁慈的人,但大多数观众在看到其作品的第一眼时,除了不解便是无以名状的恐慌。他的作品像是祭祀、跳神一般,又绝非故弄玄虚,因为那种真诚让你心颤,像是接通了某种原始意识,唤起数万年前祖先们面对未知的神往与惶恐。比如《毛毡西装》这件作品,以他最具代表性的材料毛毡剪裁制造成一套西装,悬挂在墙面上展出。挂在墙上的毛毡西装如同一副生命的躯壳,它引导人们去正视生命的脆弱、生命的存在和对生命的呵护。博伊斯曾说的:“我的艺术品不仅止于那些收藏于美术馆的……我主要的活动总是摆在组织以及行动上。”
在近日上海昊美术馆举办的《见者的书信》这一展览中,便集中呈现了约瑟夫•博伊斯艺术生涯中代表性的行为艺术录像、装置、署名版数复制品、回顾性文献资料,以及反映博伊斯争议一生的纪录片《博伊斯》。昊美术馆作为国内唯一系统性收藏约瑟夫•博伊斯作品及文献资料的当代艺术机构,历时两年的筹备提供了博伊斯展区的全部作品。
其中创作于1970-1983年之间的7组玻璃展柜是该部分最能展现博伊斯“社会雕塑”艺术理念的装置作品;行为艺术录像《欧亚大陆》和《如何向死兔子讲解绘画》也深刻传达了艺术家的理念。
丨争议声中造就了艺术史的经典丨
博伊斯用一种新方位、新视角的、深思熟虑的、深入发掘心灵深处的艺术语言和对话方式,与大众对话,与社会和政治对话,引导激进的学生思潮,将新一代艺术家的思路引向错位和出轨,从而形成了德国1960年以后最为激进的前卫艺术思潮,而他自己则在这场大潮的背后推波助澜。他那极富感染力的演讲(博伊斯将他的演讲称为“行为艺术”)让众人在似懂非懂中接受他的“催眠术”一般的艺术理念。
作为 20 世纪最重要的西方艺术家之一,博伊斯在世界乃至中国有着非常持久的影响力和艺术史价值,甚至可以说博伊斯是整个 20 世纪最为重要的艺术家之一,他超越了杜尚而成为二战之后艺术转型的关键人物和代表人物。
▲第六届文献展,开幕现场。博伊斯(右)在第六届文献展开幕式上演讲。该演讲是文献展开幕活动的三个行为表演(白南准、博伊斯、道格拉斯·达维斯)之一,在橘宫进行,并在全世界直播。
在当时相对沉寂的德国艺术界,博伊斯的所作所为格外扎眼,他对艺术的狂热投入极大地鼓舞了当时的年轻一代艺术家,德国的当代艺术热潮在1970年以后席卷欧洲,其前卫态势远远超过当时的法国,杜塞尔多夫和卡塞尔(四年一度的“德国文献展”的发祥地)。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扎眼的行径。1980年,比利时艺术家马塞尔表示,他对博伊斯的艺术观点持怀疑态度。而艺术史家本杰明·布罗则对博伊斯发起了有力的攻击。
布罗说,博伊斯倡导艺术的力量,以促进政治变革,但他没有看到,艺术博物馆和经销商常常将种种限制强加给艺术家的灵感,因为这些机构相对现实,没有那么多乌托邦式的理想成分。他这些东西常常被艺术批评界认为是某种可疑的、晦涩难解的或象征性的编码。
博伊斯的魅力造成了他的听众的两极分化。他吸引了大量的崇拜者和追随者,他们如梦如痴,倾向于全盘接受博伊斯自己关于他的作品的解释。而布罗的支持者则无情地批评博伊斯的言辞,抓住他的争论中的弱点不放,认为他的作品是虚伪的作假。
正是这些争议把他推到了艺术界风口浪尖的位置,一些国际性收藏夹争先恐后收藏他的作品。21世纪的今天,昊美术馆仍然展出了他的作品,足以见得博伊斯的前瞻性。
结语:
众说纷纭之中,在80年代,博伊斯完整的公众形象已经完成,拥戴他和反对他的人都必须承认,博伊斯已经是欧洲最重要的的艺术家。他的存在让普通大众在赞美和反对声中不知所措,一个难以被人全面理解的人。他的所作所为,成为年轻一代艺术家心目中的前卫旗帜,引发了1970年以后席卷欧洲乃至全世界当代艺术的热潮。